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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 信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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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想回答。”桓是知逃避一般背過身, “我希望永遠, 都不會有這樣一天。”

馬文才有些微微的失望。但見她滿面愁容, 心中又是不忍, 忙上前從背後抱住她,笑道:“我們這不是在學堂探討嗎?怎麽, 桓先生自己還不高興了?”

“我怎麽高興得起來啊。”桓是知將頭靠在他肩上,嘆道, “我擔心爹爹和哥哥不和, 擔心你和桓家不和,也擔心這天下紛亂,黎民受苦……”

“你這語調,怎麽跟祝英臺越來越像?啰裏啰嗦的。”馬文才盡力想讓氣氛輕松一些,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, “都怪我, 當時就不該放任你和他們走得太近。後悔啊, 後悔!”

“我和祝英臺才不一樣呢。”桓是知終於被逗笑,但緊接著又嘆了一口氣, “只是, 親自砍過人的腦袋,受過傷, 我才知道戰爭有多血腥。也多少能了解一點那些衣不蔽體,食不果腹的老百姓的疾苦了。”

“傻瓜,你只是一個小女子,憂心這許多做什麽?”馬文才抱緊她, “天下的事情,交給你的夫君操心就好了。”

“又是這套大丈夫的說辭。”桓是知戳了戳他的腦袋,撇嘴道,“不過,經吳縣一役,我也算真的明白了,花木蘭可真不是誰都能當的。如果可以的話,我真希望一直待在尼山之上,每日讀讀書寫寫詩,在課堂上自以為是大言不慚地,和人探討天下大勢,世間百態,而不用到這真實的世間來。”

馬文才笑:“我可不願意留在尼山上。”

“你不願意?”她有些驚訝地扭頭,但很快了然,“也對,馬公子壯志滿酬,怎麽會願意過那種默默無聞的生活呢。”

“默默無聞不是最可怕的。”馬文才輕輕蹭著她的腦袋,“問題是,我只能和離開尼山的桓小姐在一起,卻不能娶尼山之上的‘桓公子’啊。”

桓是知禁不住莞爾,甜蜜地用腦袋輕輕去撞他:“油嘴滑舌。”

“我這是一片真心。”馬文才深情道,“無論我這一生能有多大成就,若是身邊沒有你同我一道分享,那真是半分滋味都沒有。”

桓是知心中的柔軟被擊中,眼眶也有些潮濕。她貼著他的面頰,輕聲道:“如若有一天,你真的和我哥哥兵戎相見。如若他願意降,你可不可以不殺他?”

“只要他不殺我,我絕對不先殺他。”他的聲音很輕,卻很堅定,“我保證。”

桓是知扯起一個苦笑:“謝謝你。”

“傻瓜,瞧你這多愁善感的,把我都帶溝裏去了。”馬文才拍了拍她的腦袋,“你哥哥有野心是不假,可你伯父的野心也不比你哥小吧?他現在不照樣乖乖呆在府上做一個臣子嗎?”

桓是知皺眉:“你這話兒怎麽聽著怪怪的?”

“你別管怪不怪。”馬文才語氣中有一些小小的委屈,“你現在滿腦子就是你哥哥,你爹,你伯父,壓根就沒有考慮我。”

桓是知喊冤:“我哪兒有?”

“是啊,你沒有。”馬文才扭過臉,“你心裏哪兒都沒有我。”

“有有有。”她忙跑到他正面,哄道,“小女子這整顆心裏,都是馬公子。”

馬文才斜眼:“你叫我什麽?”

“什麽?”她一楞,知錯就改,嬌聲道,“佛念哥哥。”

他臉色一松,卻仍舊別扭地憋著笑。

她把臉湊過去,又嬌俏地喚了兩聲:“佛念哥哥,佛念哥哥。”

他繃不住,轉眼就笑成了一朵花兒:“這還差不多。你啊,就不該去想這些事情。你該操心的,是怎樣做一個新娘子,怎樣做我們馬家的好媳婦兒。”

她歪了歪頭,笑道:“我看現在,要操心的,只怕是佛念哥哥你吧。”

馬文才脫口而出:“我有什麽可操心的。你都答應嫁給我了。”

“馬公子可別高興得太早,我爹那一關還沒過呢。”桓是知晃了晃右手的食指,“而且,我的字是我伯父起的,我就相當於他半個女兒。我爹爹和伯父雖然政見不算一致,但在許多事上,都很看重我伯父的意見。你只怕,也還要過我伯父那個關。”

馬文才抱起雙臂,打量著桓是知:“桓小姐,我怎麽覺得你好似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啊。”

桓是知笑:“又不是我要見岳父大人,我當然就看熱鬧啊。”

“岳父大人要是不喜歡我,你可就嫁不出去了。”馬文才嘴上也不饒人,“到時候成了老姑娘,可有你哭的。”

“笑話,我會成為老姑娘?”桓是知一恢覆正常就要跟他鬥嘴,“普天之下,又不是只有你馬文才一個好男兒。”

馬文才卻很篤定:“別做夢了。除了我,誰都不敢要你的。”

桓是知“切”了一聲:“憑什麽?”

“因為。”馬文才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沈又緩慢,“我會把那些人都給殺了。”

桓是知隨口回道:“本小姐傾國傾城,想娶我的男子不知道有多少呢,馬公子你還能都給殺了?”

馬文才不緊不慢道:“你傾倒一個城,我就屠一個城。你傾倒一個國,我就滅一個國。”

“無聊。”桓是知只當他開玩笑,“說得我跟禍國的狐貍精似的。”

二人正在閑扯,忽聽有人敲門:“小姐,有建康來的信使。”

桓是知和馬文才對看了一眼,過去開門。

門外站了兩個人,一個是小兵,另一個人風塵仆仆,似乎連氣都還沒喘勻。

桓是知認得那個人,他是桓沖身邊的親信之一,跟了桓沖許多年,名叫桓豹。

“豹叔,你怎麽……”

“小姐。”桓豹沖桓是知行了禮,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她,“這是老爺的親筆信。”

桓是知接過就要拆,可手卻很快頓住了:“這是給哥哥的信啊。怎麽交到我這兒來?”

那小兵面露為難:“回小姐,將軍他在喝酒,下令說誰要是敢去打擾他,就砍誰的腦袋……”

桓是知無聲地嘆了一口氣。她早就知道,他今日見到謝道韞,定是要大醉一場的。

“是什麽要緊事嗎?”她一邊把桓豹引進屋,一邊問,“我可以拆?”

“很要緊。”桓豹對桓是知說著話,眼睛卻去瞧馬文才,“可以拆。”

桓是知看出他的心思,道:“馬公子是自己人。豹叔你有話盡管說。”

“原來是在懷疑我啊。”馬文才有些不滿,小聲嘟囔道,“你可瞧仔細了,我可是你桓府未來的姑爺。”

“別瞎說。”桓是知偷偷地掐他,又去看桓豹,“豹叔,你是怎麽會知道我們在這王家府上的?”

“桓玄將軍的去向,老爺一直都很關心的,我要找到他並不困難。”桓豹看了馬文才一眼,沒有再往下說,只道,“其他的,小姐你自己看信吧。”

桓是知有些狐疑地拆開信,剛讀了幾句,手上的信紙就微微地顫抖了起來。

“是知,你怎麽了?”馬文才忙扶住她。

桓是知說不出話,只是將手中的信遞過去。

桓豹皺眉:“小姐,這是老爺的家信……”

馬文才瞪了桓豹一眼,故意加大了接信的動作,一副“我偏看,你奈我何”的得意模樣。

可他剛讀了兩句,臉上的笑容也不禁消失了。

“桓溫將軍他,過世了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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